【人物名片】
李援,一位将半生浸染于音乐的追梦者。生于非音乐家庭的他,20世纪80年代因一曲《爱的罗曼史》点燃音乐火花,经历职业转折后,他在梅家山体育馆旁创立琴行。这位外表朴素如市井大叔的店主,却藏着一颗“摇滚心”。
五月的太阳,开始变得火辣。上午七八点,梅家山体育馆旁的艺海琴行门口,台阶上陆续有人前来。天气一炎热,这片阴凉地就成了大家最爱停留的地方。李援拿出钥匙拉开卷帘门,再过一会儿,梅家山体育馆附近区域就会飘出不同于市井生活的声音。
“我从来不赶他们,人家坐在这里是给我增加人气,嘿嘿,随便坐!”
第一把吉他
上午9点,工作日的梅家山体育馆静悄悄的。李援泡上一杯茶,从吉他架上取下那把常用的原木色吉他,坐在店门口弹奏起来。
“父辈没有一个搞音乐的,我喜爱音乐,算是自学成才。”
没有正式的老师,李援只记得,20世纪80年代去同学家玩,同学弹奏的一曲《爱的罗曼史》,让他踏上了音乐之路。“我们那时候大家都是互相学习,最开始是同学的哥哥会弹,教会同学,同学又教我,我再教弟弟。”受李援影响,弟弟也爱上了音乐,如今是一所音乐学院的老师。
那时获取乐理知识不容易,李援经常坐四小时火车去成都买书,不知道往返了多少趟。吉他、鼓、小提琴……李援学习了多种乐器,最爱的还是吉他,至今都清楚记得自己买的第一本书是《卡尔卡西吉他大教本》。那些日子,他每天练习六七个小时,一点也不觉得累。
“以前父母反对我学音乐,觉得有点不务正业。”
为了买第一把吉他,李援哭过一场。父母觉得他应该以学业为重,不同意他把大把时间花在音乐上。后来是外婆拿出30多元,给他买了人生中第一把吉他。到了工作的年纪,李援刚开始在内江百货集团的企业消防队工作,后来因工作变故,2006年,他在梅家山体育广场旁开了自己的琴行,拿起吉他当起了音乐老师。
“心里要有节奏”
来琴行学琴的人年龄跨度很大,有6岁左右的孩子,也有成年人。李援印象最深的是一位70岁左右的退休教师,老教师退休前教音乐,退休后学琴和小朋友一样认真。谈起学琴的孩子,李援说现在时代变了,家长都很支持孩子培养兴趣爱好。摆满不同材质吉他、鼓、音箱的屋内,沙发上一张花毯子总会吸引进店的人多看两眼。
“这是我母亲把旧毛衣的毛线拆下来织成的毯子,你看,还有点波希米亚风。”
李援说年轻时,总幻想有一天能成为音乐大师,现在经历多了,觉得还是要脚踏实地,就像学吉他,要掌握基本技法,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至少要学三个月。
19年来,李援一直守着自己的琴行。
相比擅长的弦乐器,李援对电子琴没那么精通。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乐器,他就聘请更专业的老师,让学生能学到真本事。每到周末,这间小小的琴行里,总能传出各种乐器交织的声音。
“这个鼓你要斜着放,这样才能发声,中间是‘咚’,旁边是‘哒’,心里要有‘咚咚哒哒’的节奏,心里没节奏,鼓声怎么会有节奏。”
音乐,对李援来说,不仅是节奏和鼓点,也是了解不同国家风景的窗口。意大利、爱尔兰、德国……通过学习各国曲子,能感受到不同的风土人情。李援平时爱和朋友开玩笑,性格幽默,教琴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。
“我从来没对音乐感到厌烦过。”对李援来说,年轻时弹吉他追求技巧,年纪大了追求味道。如今,他每天仍坚持练琴一个半小时,让手指保持灵活。“母亲牌”毛毯周围摆满了乐器,左手茶几上的拇指琴,右手沙发旁的非洲鼓,每天,他都坐在这张毛毯上,时而闭眼,弹奏内心的旋律。
“今天家里有饭,不用带饭过来。”
“那我就只拿菜嘛。”
这样的母子对话经常出现。每天中午12点,李援会离开琴行一会儿,拎上菜从梅家山去科始坳,和母亲一起吃午饭。
“这是我的爱好,也是我的快乐源泉”
李援个子不高,挎着旧皮包,穿着条纹短袖,裤腿上几个小洞,右手时不时撑在腰痛的部位。这样的他,任谁看了也不会把他和“摇滚”联系起来。
“外表平常,内心狂野!”
“我的生活基本就是音乐。”李援顿了顿又补充,“音乐是音乐,生活是生活。”
每天上午9点到下午5点,李援的时间几乎都花在音乐上。可回到家,他基本不再碰乐器,多数时间和家人、朋友吃饭聊天。
屋内的乐器之间,摆放着一台黑色电脑。早在AI大火之前,李援就有所了解。他拿出手机,翻出为家里小猫咪制作的重金属版及布鲁斯版音乐。
“啊,民族路,你看到了他们的执着……”
视频里,朋友迈着略显“庄重”的步伐,这是李援为朋友制作的搞笑风格音乐。拍摄、剪辑、制作,他都懂一些。在他的朋友圈,发布着许多充满生活滋味的音乐。他喜欢记录生活,也喜欢把生活变成音乐,但从不把这些视频发到网络平台,也不直播。紧跟潮流,却不随波逐流,这就是李援的想法。
54岁的李援,为了方便拨弦,大拇指的指甲比常人留得更长。他希望能一直弹下去,他说:“这是我的爱好,也是我的快乐源泉。”
琴行周围,藏着内江旧时光的记忆。卖灰水粑的小摊,老六中上学的学生,体育馆的跑道……这里记录着许多内江人的青春。梅家山体育馆门口公交站台的车来来往往,店内,那台看似普通却不普通的马歇尔音箱放在吉他旁,陈旧的音效器也在一旁。
李援的身影被他喜爱的一切环绕着。当他随意拨动吉他琴弦,五月的内江,仿佛也跟着进入了音乐的世界。此时,门口大树的枝叶穿过招牌上的音符,为店门口的台阶送来一阵凉爽,人们依旧坐在那里,聊着家常。
记者手记:
在梅家山体育馆旁这间旧琴行里,李援用琴弦编织着市井烟火中的诗意栖居。破洞牛仔裤包裹的摇滚魂与传统吉他共鸣,AI创作的猫咪重金属与母亲手织毛毯的温度相融,他像一道游走于时光裂缝的混响——既保有20世纪80年代文艺青年的赤诚,又用短视频为老城故事注入当代注脚。他用半生实践着:艺术不必高悬殿堂,生活本身就是最动人的和弦。